Iserlohn-F

高考作文《我的高考》喻黄同人文 (下)

终于写完了,最后一段虽然放了真情绪下去写,可是到底觉得,呃,还是怪怪的,OOC是一方面,虎头蛇尾是一方面。抱歉抱歉。希望你们有被甜到。

终于写完了自己开心一下~

如果出无料小本本有人要么?


前文:  我的高考            四就是这个(下)啦,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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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日子像是绕过了小岩石的溅溅溪水,又欢快地往前奔流下去。只不过对于高三党来说,这种欢快的节奏中夹杂着许多激昂、恐惧、执着、灰心丧气、自信、懊恼、怀疑和憧憬,成分复杂而微小,不一而足,只是一切,到底抵不过年轻——一股巨大的压力挤牙膏似的从这些年轻的躯壳里挤出了一股高歌猛进的豪情,卷着他们一路向那个轰轰烈烈的终点或者崭露头角的起点奔去。

 

最后一学期的开学那会儿,黄少天那么大闹过一场之后,班里的风向很快就转了个弯。但凡是带点脑子的,弄明白了事由的细节,渐渐也都不再戴有色眼镜看人了。喻文州的人气又涨回来一些。

磕磕绊绊过了市质检和省质检,两场大考结束,一眨眼也就到了四月中旬。黄少天注意到喻文州偶尔会随手翻看去年的报考指南。他顺手也拿过来翻过几次,发现里面有新鲜的笔迹,都圈在医科院系上。

喻文州真的要去念医?黄少天想,也不是不可能。

喻文州曾经说起过,他母亲之前外出巡演时在一个三线城市做过一场急性阑尾炎手术,手术中发生了意外情况,她接受了紧急输血。这是他母亲作为一个洁身自好的女人唯一能够回想起的感染可能原因。不管是那台不幸的手术本身,还是如今的不治之症,说到底都跟医疗有关。

不过如果喻文州知道黄少天的想法,大概一定会纠正他的念头。一些学校会免去攻读医学本科学生的全部学费并提供可观的奖学金,这是他的出发点——不管他母亲的病程还有多长,高中毕业之后他不想再花家里一分钱了。

黄少天认认真真地考虑起了以后跟消毒水味为伍的人生——喻文州当初说要陪他上大学,这句话他还是有几句当真的,虽然对方好像一次都没询问过他的意见,黄少天自然也只能把这份期期艾艾的苗头搁在肚子里捂着,走一步看一步。

到底,要不要一起走呢?

未来的事谁知道,先做好眼前的吧。

 

这一年的省质检命题出乎意料难得很,不少人一路平顺到这里忽然考了个人仰马翻。黄少天也是其中一员。他卯足了劲昏天黑地地奋斗了一个月,最后一场模拟考前放话,绝对不会输给喻文州。

喻文州笑得高深莫测,四舍五入就是一句不动声色的“你试试看”。

黄少天就喜欢看他这样,低调谦和的外壳下如风中劲节一样的清高和自信,这才是他知道的喻文州。

 

本来,这学期黄少天为了省去自己打理生活的麻烦,干脆申请了宿舍搬来住校,正好也让寄宿生规律的自习时间稍微约束一下他天马行空的日常作息。可是这么一来,就没法隔三差五跟喻文州一起回家。黄少天暗地里不是不失落。

不过仿佛是巧合,喻文州从那时候开始,就经常在寄宿生规定到校的时间到教室来上自习,又让黄少天有点开心。等他意识到自己每天几乎从早到晚都黏在喻文州身边的时候,一种略带嫌弃又无法遏制的复杂情绪就经常搅动他的心了。

不知所措的年轻人对这种不适合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情绪感到担忧和惊慌,但是黄少天到底是黄少天,骨头硬得很,大局当前绝不会轻易向干扰因素示弱——他决定熬到高考之后再说。于是在此之前,他只能偶尔多偷看两眼旁边安静地学习着的喻文州。

然而这几天黄少天情绪不太高涨。模拟考前的温书假,喻文州没来。连着三天,一刻都没出现过。

黄少天挑了一天,借口回家拿衣服,偷偷摸摸在喻文州家的小区门口徘徊很久。但是他不知道喻文州家住哪一栋,于是徒劳无功,一无所获。

晚上熄了灯,他想来想去偷偷摸出白天回家拿来的手机,给喻文州发了条短信,又关机藏好。

这条短信石沉大海了一天多,才接到姗姗来迟的回复,喻文州说:“家里有点事,过几天就去了。”

黄少天把那句话颠来倒去看了几遍,也没读出什么隐藏信息来。高三到底不是闹着玩的时候,他又简单回复了一句“有事要帮忙就叫我”,就钻进了黑暗中的薄毯子里。

 

模拟考的考场一人一桌,同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要去楼下的高二教室考试。直到早上八点半语文开考,黄少天也没见到喻文州,不知道他是不是直接去了楼下。

开考的铃声像闷雷一样让人不舒服。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许燥热,窗外的时不时冒出几声早萌的蝉鸣。

黄少天三下五除二答完卷子,吐出口气,回头检查之前下意识想醒醒眼睛,便从五楼的窗户看下去,目光落在教学楼天井中间的绿地上。

学校标志性的一尊小雕塑坐落在那里,前前后后有些石板铺的小路,做成一个简易的小公园。此刻雕塑旁边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身形比较纤细,骨骼还是少年人的样子,低垂着头没什么精神,跟身边两个成年男子有鲜明的差异。

黄少天心里一跳,毫无由来地忽然紧张了起来。

那是喻文州,还有他们的班主任,另一个人被雕塑遮挡了大半,看不分明。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轰地乱成一团。黄少天几乎应激性的站了起来。考室里起了小小的骚动,监考老师急忙走过来,用了点力气按住黄少天的肩,示意他坐回去。所幸他本来就坐在靠窗的一排,又是起身转向窗外,才没有直接被以作弊论处。

黄少天反应过来,小声地道了声歉,赶紧坐回去,可是总是抑制不住自己往下看的冲动。他忍了片刻,最终还是爬起来交了卷,提前跑出了教学楼。

等黄少天一口气冲下楼,班主任已经离开了,喻文州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正向校门外走去,已经走出老远。黄少天拔腿追过去,一把拉住喻文州,心跳的太快,让他喘得有点说不出话来。黄少天觉得这太反常了,即便是打半个小时球,他都没喘得这么厉害过。

喻文州也没特地等他把气喘匀,伸手拍了拍黄少天的胳膊,先一步开口说:“少天,不好意思。我没事。不过家里有些事要处理,我这几天恐怕没法来了。”

黄少天好像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才问:“那你考试怎么办?”

喻文州没回答。他转向旁边的男人,说了一句:“爸,这是我同桌,黄少天。”

“你好,”中年男子伸出手来,“文州这段时间有劳你们照顾了,谢谢。”

这句话似曾相识,总觉得后面会有什么……不是那么愿意听到的内容。

而且,喻文州的父母不是早就离婚了么?黄少天皱了皱眉,还是伸出手去,“叔叔好。”

“少天,你这几天好好考试吧。具体的事情我回头跟你说。我跟我爸要回去了现在。”

喻文州脸上无喜无悲,倒是有点麻木。

黄少天此刻也是懵的。他直觉喻文州遇到的是大麻烦,不然不会轻易打断现在的课业进度,可是他不明白喻文州有什么事不能跟自己说,不能理解对方此刻带有自我保护性质的缄口。多年之后,黄少天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是痛失亲属时人的正常反应,潜意识告诉自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绝不亲口提及只字片语揭开暂时掩盖了伤口的血色结痂。

他们就这么满腹心事地在校门口告别,直到模拟考结束,喻文州都没再来学校。

 

(九)

黄少天不出所料地没考好。连续两次的成绩起伏终于惊动了他的父母,他们意识到从小就独立又出色的儿子可能遇到了青春期的麻烦,再不管管就要葬送大好前程了,于是他们丢下北方的生意,急匆匆跑回家,把儿子跟铺盖一起卷了,打包接回了家,还不惜每天上学放学车接车送,扬言帮他“收收心”。

黄少天自由惯了,忽然遭到这种待遇,简直要忍不住气急败坏。不过他到底不是三岁的孩子,长期的独立使他甚至比别人更快地渡过了青少年的逆反期——他可以理解父母方式不太恰当的苦心,也知道“拿别人赌气,拿自己晦气”的道理,却难免地因为家庭、学业和喻文州三方面的压力感到应接不暇,心浮气躁。

这一天放学前,他把后桌的张佳乐拐了过来。

“张佳乐啊。”

张佳乐转过头警觉地瞥了一眼黄少天,没吭声。平时这个人都是恶作剧叫他乐乐,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肯老老实实叫他大名。

“好吧,乐乐。你能不能帮我去喻文州家看看。”黄少天努力装得稀松平常。

张佳乐知道黄少天为什么不自己去,作为这里面唯一隐约猜到不为人知的隐情的人,张佳乐居然摆脱了自己一贯的损友角色,顶住了黄家父母的压力没有卖友求荣。他挑了挑眉,心里想“黄少你居然也有这一天”,故意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回答了一句:“怎么?”

“我问到他家地址了,可是你看吧……”

“哦,那你给我什么报酬?”

“咦——你这人!球场上我撑你多少次你自己说说!”黄少天反应了一下,拐了个弯,“再说了喻文州可是你的亲同学,这么久没来了,关心一下不应该么?”

“哦,应该,等考完了我就去一趟。”

黄少天知道张佳乐在逗他,气得翻了个白眼。

张佳乐逗得够本了,见好就收,手一摊,“行吧,地址拿来。”

 

张佳乐带回来两条坏消息,其中一条黄少天猜的八九不离十,喻文州的母亲过世了。另一条,直接在他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喻文州准备随他父亲去美国,过几天就走。

“他他他!不高考了?”

“嗯,他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以不考啊。”

“为什么要考啊。”

“念了那么久,马上就可以上大学了。”

“出去了也能上啊。”

不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黄少天心里几乎打转了起来,这个决定不是喻文州的风格——他何尝轻易放弃过什么!

他又是为什么,没有跟自己有过任何一句解释。

“黄少,黄少?”

旁边的张佳乐在戳他,黄少天勉强回了回神,“什么?”

“你这是什么情况。”班里乌压压的都是人,张佳乐压低了嗓子说,“你不是真的对他动了心思吧?”

黄少天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心思?”

“嘶——你是真的还是装的。”

“什么时候了,不带你这样裹乱的。”黄少天当然知道张佳乐指的是什么,可是他就连对自己都没有勇气承认,只想躲避,遑论在另一个人面前松口——仿佛只要一遍遍否定,就真的能说服自己没有那回事一样。

“好好好,那这么说吧。”张佳乐好像忽然之间真的有了几分学长的样子,“少天啊,你最近状态不好,你自己知道吧。”

黄少天没说话,但是神态表示他意识到事态严重了,所以在认真听。

“为什么。那些题你不会做?”

“会做。”

“心态很焦躁?安定不下来?”

黄少天又不说话,好像是在努力思考,又像是默认。

“因为喻文州没来?”

黄少天的表情裂开了,一丝焦躁的苗头从裂缝里冒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对。

“行,解铃还须系铃人。把他叫出来谈谈,谈清楚就好。”

黄少天似乎想争辩,张佳乐却比他还快,“你还想不想高考了?”

“那也不能……”那也不能不问清楚喻文州的意思就强迫他和盘托出,还是为了自己的高考状态这么匪夷所思的理由。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干脆点。说不定喻文州也想找你说清楚呢?”张佳乐使劲按了一把黄少天的肩,“我来办,你爸妈那边就说到我家写作业了,人我去约。”

 

张佳乐并不是蛮干,如果说对整件事他的认识比黄少天更透彻的话,只是因为他那天当面见到了喻文州。

喻文州对黄少天瞻前顾后吞吞吐吐可以理解,他本来是就是那种心细如发又容易为人着想的性格——在年少的时候经历的少,心肠又软,还没打磨出那种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敏锐和果敢。可是黄少天会在这件事里进退维谷,张佳乐真的难以理解。那个爽朗洒脱的黄少天哪去了?一遇到喻文州就区别对待了?这两人要是不说清楚就各自天涯,恐怕这一别之后连他都要替他们扼腕叹息了。

 

(十)

张佳乐办事非常靠谱,隔天就约到了喻文州。三个站在少年和青年交界线上的人,大喇喇地坐在三教九流汇聚一堂的大排档里,有几分微妙的违和。嘈杂的背景巧妙地掩盖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身边的人都无心偷听邻桌的闲聊,又取巧般缓解了可能的冷场。张佳乐觉得自己选的地方真是太高明了,只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聪明才智浪费了。

即使见面前黄少天看起来积怨很深,喻文州有可能会欲言又止,可是实际上这些情况完全没有发生。黄少天问,喻文州答,交流毫无障碍,除了桌上多了一个张佳乐。

张佳乐完全不想理那两个推心置腹谈得正欢的家伙,化悲愤为食欲埋头苦吃,吃饱了就借口离席,打算出去转一圈再回来。

可是等他再回来一看,当场傻眼了。他知道黄少天反差极大的一个弱点,酒量几乎为零,之前跟大家出去浪几乎滴酒不沾,可是喻文州不知道。所以此刻他被三杯啤酒下肚的黄少天揪住,任对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他身上抹,满脸震惊和无助地望着张佳乐。

张佳乐几乎笑得滚到桌底下去。黄少天的酒品,他也是第一次领教。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醉后呱噪无比还黏人的黄少天弄上出租车,商量着今晚只能把他藏在张佳乐家了。没想到车子开到半路,黄少天连滚带爬地下车,昏昏沉沉地吐了一地。

“我的错。就不该让他喝。”

“我也忘了交代你。不过他是怎么喝起来的,我们之前没要酒啊。”

“他说还是碰个杯吧,怕以后没机会了。”喻文州咬了咬嘴唇,这句话转述得有几分艰难。

张佳乐还没来得及再开口,那边黄少天已经又闹了起来。

“喻文州,喻文州!”他连名带姓地叫着,嘟嘟哝哝地嘀咕了一会儿,忽然又自己生起气来,“胆小鬼,逃兵!你有本事陪我高考啊。说我不争气,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不用考!”

这个语气是正常的黄少天了,之前憋了那么久的委屈,醉了才一吐为快。

喻文州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黄少天挣动了一下,声音都响亮了一截,“你说!老子什么时候丢下过你,现在你要丢下我!”他搡了喻文州一把,“滚蛋,麻溜滚蛋。不想见你。”

喻文州没松手。

黄少天又喊了两句“滚蛋”,气势渐渐弱了下去,像是一场发端的雨,从星星点点的雨丝慢慢地酝酿出一场倾盆暴雨,他纠缠不休地反复问道,“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高考?你陪我上考场啊,你答应的都喂狗啦?你不是还要陪我上大学吗?你都忘啦?”

哭声渐渐盛了起来,如果黄少天有一丝清醒,大概都会为自己如此剖白心声感到羞愧。也正是这一场大醉,才让这千回百转于心的一点哀求,昭然于世。毕竟骄傲如他,什么时候低过头。

喻文州的心皱成一团,却无法答应他任何事。出国是他母亲的遗愿,至少在现在,他是没有其他选择的。可是黄少天,如果还有什么能为他做的的话……

喻文州茫然地抬头一望,忽然看到远处画材店的灯箱在树丛后面亮着。他招了招手,对张佳乐说,“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去买个东西。”

 

等张佳乐买了东西回来,看到那两人缩在路边的花坛上坐着,黄少天已经一头扎在喻文州肩上睡着了。

 

那一夜过后,张佳乐对黄少天发酒疯的事情绝口不提。黄少天似乎也完全恢复了之前的状态,踏踏实实地啃起了卷子。

黄家爸妈对儿子的表现感到欣喜万分,为此几乎要登门酬谢张佳乐一番,被他推辞了。他很明白,这一切归功于黄少天第二天早上在自己肚皮上看到的一行字。

喻文州用油性记号笔在黄少天肚皮上写到:“你当初欠我的报酬,就是答应我一定要去高考。”

“骗子,”黄少天咬牙切齿道,“他根本没给我们当过篮球教练!”

“他让我口头转达,‘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十一)

高考结束后,张佳乐就知道事情糟了。答题卡填错AB卷这种事完全是天方夜谭,但是就在他身上发生了。

命运这种东西,可以用来抱怨和诅咒,但是永远不能只停留于抱怨和诅咒。张佳乐不等查分,已经开始动手准备出国。

黄少天一个半月内痛失两位挚友,整个暑假过得十分寂寥。九月跟高中时期的狐朋狗友们各奔东西,又添一层感伤,一直到入学时还没缓过来,正做心理复健的时候,接到了张佳乐远跨重洋的消息——他在N城遇到了喻文州,今后他们恐怕要做同学了。

黄少天心里一个激灵,彻底精神了。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重逢这个名词的指向,终有一天会是他,前提是他需要一路风雨兼程,马不停蹄地追上去。

 

(十二)

后来的那么多日日夜夜,黄少天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怎么联系喻文州的,又怎么转到生物系,怎么互相明了了心意,又怎么相约去巴黎。

一步步走到今天,回望少年时的情状,觉得当时一定无法想象,在那样没有任何约定的情况下分开,他们居然没有败给充满变数的未来,居然怀着那么深厚的信任,走了那么远的路,终于到了一起。

“有点不真实的感觉。”黄少天望着面前盘子里精致的法国餐点,小声说了一句。

喻文州轻轻掐了一把他的胳膊,“那现在醒了没有?”

“嘶……”

“面对美食也能走神,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个?”

“我在想你。”黄少天的表情还有几分神游的意味,忽然就吐出这一句来。

喻文州怔了怔,没想到黄少天也会这么说话。他抬起眼,及时捕捉到了对方眼角闪过的一丝狡黠,顿时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跟谁学的这是,回家再跟你算账。”

 

喻文州没想到,回了家被秋后算账的人是他自己。

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那时候,为什么要走?”

多年以后的此刻,喻文州才第一次尝试向黄少天彻底地解释那场分别。他说,“少天,那时候的我,能给你什么。我甚至连你的取向都不知道。留下来,一切都不确定,如果我不能变得强大起来,不能独当一面,我又要怎么去开口要求你跟我在一起——我无法为你遮风挡雨。”

“所以你走了,是为了长成今天这样?”

“并不全是,”喻文州清了一下嗓子,“少天,你那时候还那么年轻。我也很想看看你自己一个人,按你的意愿,能长成什么样子。看看我长大之后,你是不是还能……考虑一下爱上我。”

“太狡猾了。还要我主动。”

“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决定权在你。”

黄少天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时刻,他们可能就此,在这里,要订立一个漫长的契约。

喻文州就着沙发的边单膝跪到地上,把手安然地搁在黄少天膝盖上,就像按着圣经祷告时一样虔诚,问道,“少天,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黄少天觉得耳畔轰鸣,和喻文州相遇之后那么多的岁月就像风烟一样在眼前翻卷而过,当他回神的时候,目光滑稽地正落在茶几上那本高考题集上。

“所以,你……其实也陪我参加了一次高考?”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

喻文州脸色尴尬了一下,好像那点害臊的小心思忽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过他舍不得躲闪,仔细辨别着黄少天脸上任何一点情绪。

“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之一,你陪我了。所以以后,”黄少天垂下的目光落在喻文州眼眸里,他说,“就一直陪着我吧。”

“不许再逃走了。”

“好。”

两个人的唇温柔地纠缠到了一起。

片刻,喻文州退开一点,低声唤道,“少天。”

“嗯?”

“有一件事,我需要向你坦白。”

黄少天有点紧张,“什么?”

“这不是我第一次亲你。”

“什……什么情况,你——?”

“你高考前喝醉的那天。”

“啊——!变态!我那时候还没成年!”

“我的错。”喻文州投降,“不过你现在成年了,我补偿你好不好。”

黄少天警觉地往后撤了一点,他觉得这样的喻文州有点危险——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他刚才自己亲口答应下来。

大概,这辈子都跑不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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